国将不国何以为家英文翻译-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1.钱本草,官本草
2.请帮我找一篇带旁批的鲁迅的杂文,谢谢了!
3.面对困难,岂能一弯了之
4.节烈的鲁迅作品
钱本草,官本草
唐人张说(yue)著文,名《钱本草》,收《全唐书》之《张燕公集》。文曰:
钱,味甘,大热,有毒。偏能驻颜,采泽流润,善疗饥,解困厄之患立验。能利邦国,污贤达,畏清廉。贪者服之,以均平为良;如不均平,则冷热相激,令人霍乱。其药采无时,采之非礼则伤神。此既流行,能役神灵,通鬼气。如积而不散,则有水火盗贼之灾生;如散而不积,则有饥寒困厄之患至。一积一散谓之道,不以为珍谓之德,取与合宜谓之义,无求非分谓之礼,博施济众谓之仁,出不失期谓之信,入不妨己谓之智。以此七术精炼,方可久而服之,令人长寿。若服之非理,则弱志伤神,切须忌之。
本草者,药也,方剂也。喻钱以药方,铺排直叙“钱”之性味、功能效用,采集要旨、服用利弊。文简言精,堪称奇文。
钱者,财帛也。性味甘甜。上能邦国利民,下可疗饥御寒。或解人于倒悬,或救人于水火,乃一国之根,众生之本。衣食无忧之余,亦能驻颜美容,焕发精神。继而树理想施抱负,齐家治国平天下。
然其“大热、有毒。”贪婪者服之,轻则冷热相激,令人霍乱,重则民怨起,国乱至。
因而虽“其药采无时,”然“采之非礼则伤神。”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顺天理应天道,积之、取之、营之,若能均平,则“能役神灵,通鬼气”,利莫大焉。否则弱智伤神,污了一生贤达之声名事小,抑或有牢狱之患,性命之虞。
钱财这东西,贵在积,重在散。积而不散,则有水火盗贼之灾生;散而不积,则有饥寒困厄之患至。
为此,张说同学很负责任地开了一剂疗效颇佳的药方,贯之以“道德义礼仁智信”,做到:积散有度,不以为珍,取之合宜,无求非分,博施济众,出不失期,入不妨己。以此七术文火慢熬细煎,久服,方能袪热散毒,益寿延年。
钱货财币,自古或让你登天有路,或让你入地无门。张说同学苦心孤诣,不足二百字的驭“钱”之术,字里行间,思辨揣度,满满都是中国式智慧。道尽了宇宙自然的沧桑感和作为“人”的危机感。恰如一位高明的医者,在望闻问切中,对每一个贪婪的心灵加以施救。
在中国,做人与谋事,但取中庸之道。所谓“执其两端,庸其中于民”。过犹不及,良平为上。
“钱”味甘、有毒,“官”亦然。驭钱之术亦如为官之道。“官”味之甘甜,引芸芸众生竞折腰。
古代社会,为觅一官半职,尝秽者有之,拜尘者有之,捧足者有之,甚至舔痔吸疮,杀妻烹子。明洪武一朝,朱元璋用尽极刑肃吏,却无奈何朝杀而暮犯。却终不见有如张说者,饮尽甘苦而后自省。
所以有唐人侯味虚仿张说,著《百官本草》。今见其中《御史台记》一章云:御史一职“大热,有毒,主除邪佞,杜奸回,报冤滞,止*滥,尤攻贪浊。”又说“服之心忧,多惊悸,生白发。宜惜其权。”
性大热之药,补火助阳,驱寒祛湿。用以治国,必要扬正气之阳刚,驱奸佞之阴寒。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止则滔天。
封建官员无人不读圣贤书,无官不讲修齐治平。贪腐滥殇,国将不国。创易守难,载舟覆舟,道理浅显易懂。可就是不明白萧何“强买民田宅数千万”,自污其名,刘邦“大悦之”,却因萧何“为民请田”而龙颜大怒;又为什么明熹宗不杀魏宗贤,留给崇祯来杀;乾隆不杀和绅,留给嘉庆来杀。
大约侯先生是深谙其中之吊诡的。他为监察御史官员们开出的药方便是:“畏还使,恶爆直,忌按权豪。日炙乾硬者为良。服之,长精神,灭姿媚。久服之令人冷峭。”翻译过来就是,从尉簿小吏到朝中宰相,你得一视同仁。惟刚正不阿,不畏权要,方可长精神,正风气,灭媚态。
然有毒之药,不可久服。皇权之下,御史一职,行监察之职,职位多有尴尬。伤人之时,还可能伤己。有些时候就不能来真的。“日炙乾硬”,还得看皇上脸色。
政事者,不可与个人修为等量齐观。思虑不熟,处之乖戾,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就是说大伙同朝为官,情何以堪?如此乖戾,弄不好城门池鱼,小命危矣。
有道是,天下国家可均,爵禄可辞,白刃可蹈,而世道人伦不能不顾。否则你就一迂腐的呆子,又何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等谋略,不历练不足以熟虑,不熟虑不足以理直气壮“恶爆直,忌按权豪”。也就难怪监察御史们举手拍案之时,心忧惊悸,白发早生了。
钱无罪,药通人性,清官可利民。人生一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以此论,今人可否推演些《爱本草》、《情本草》、《书本草》,或者《豪宅本草》、《网络本草》之良方。如是,或亦可益身心,润容颜,长命百年。
譬如,余自题《婚姻本草》如拟:婚姻,性温,不易保存。初尝带甘,日久略苦。常因冷藏,攀比,怨愤,恶语,移情而溃烂。宜以真诚十分,关心七钱,疏梦三分,红心一寸,幽默,俏皮若干。调以宽容、平和,文火细煎慢熬,久服可袪苦回甘,至长久。
张说同学有大才。历仕四朝,三朝为相,因贪财好利而召牢狱之灾。以至“坐于草上,于瓦器中食,蓬首垢面。”忏悔忧惧,得百字奇文。侯味虚行贿政敌,兵败契丹,终被监察御史薛季昶。个中情味,可叹可点。
李鸿章晚年有一联语传世,引于文后补个注脚,不无妥当。
享清福不必为官,只要囊有钱,仓有粟,腹有诗书,便是山中宰相;
祈寿年无须服药,但愿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可为地上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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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节烈观(1)
“世道浇漓,人心日下,国将不国”这一类话,本是中国历来的叹声。不过时代不同,则所谓“日下”的事情,也有迁变:从前指的是甲事,现在叹的或是乙事。除了“进呈御览”的东西不敢妄说外,其余的文章议论里,一向就带这口吻。因为如此叹息,不但针砭世人,还可以从“日下”之中,除去自己。所以君子固然相对慨叹,连放火骗钱以及一切鬼混的人,也都乘作恶余暇,摇着头说道,“他们人心日下了。”
世风人心这件事,不但鼓吹坏事,可以“日下”;即使未曾鼓吹,只是旁观,只是赏玩,只是叹息,也可以叫他“日下”。所以近一年来,居然也有几个不肯徒托空言的人,叹息一番之后,还要想法子来挽救。第一个是康有为,指手画脚的说“虚君共和”才好,陈独秀便斥他不兴;其次是一班灵学派的人,不知何以起了极古奥的思想,要请“孟圣矣乎”的鬼来画策;陈百年钱玄同刘半农又道他胡说。
这几篇驳论,都是《新青年》里最可寒心的文章。时候已是二十世纪了;人类眼前,早已闪出曙光。假如《新青年》里,有一篇和别人辩地球方圆的文字,读者见了,怕一定要发怔。然而现今所辩,正和说地体不方相差无几。将时代和事实,对照起来,怎能不教人寒心而且害怕?
近来虚君共和是不提了,灵学似乎还在那里捣鬼,此时却又有一群人,不能满足;仍然摇头说道,“人心日下”了。于是又想出一种挽救的方法;他们叫作“表彰节烈”!
这类妙法,自从君政复古时代以来,上上下下,已经提倡多年;此刻不过是竖起旗帜的时候。文章议论里,也照例时常出现,都嚷道“表彰节烈”!要不说这件事,也不能将自己提拔,出于“人心日下”之中。
节烈这两个字,从前也算是男子的美德,所以有过“节士”,“烈士”的名称。然而现在的“表彰节烈”,却是专指女子,并无男子在内。据时下道德家的意见,来定界说,大约节是丈夫了,决不再嫁,也不私奔,丈夫得愈早,家里愈穷,他便节得愈好。烈可是有两种:一种是无论已嫁未嫁,只要丈夫了,他也跟着自尽;一种是有来污辱他的时候,设法自戕,或者抗拒被杀,都无不可。这也是得愈惨愈苦,他便烈得愈好,倘若不及抵御,竟受了污辱,然后自戕,便免不了议论。万一幸而遇着宽厚的道德家,有时也可以略迹原情,许他一个烈字。可是文人学士,已经不甚愿意替他作传;就令勉强动笔,临了也不免加上几个“惜夫惜夫”了。
总而言之:女子了丈夫,便守着,或者掉;遇了,便掉;将这类人物,称赞一通,世道人心便好,中国便得救了。大意只是如此。
康有为借重皇帝的虚名,灵学家全靠着鬼话。这表彰节烈,却是全权都在人民,大有渐进自力之意了。然而我仍有几个疑问,须得提出。还要据我的意见,给他解答。我又认定这节烈救世说,是多数国民的意思;主张的人,只是喉舌。虽然是他发声,却和四支五官神经内脏,都有关系。所以我这疑问和解答,便是提出于这群多数国民之前。
首先的疑问是:不节烈(中国称不守节作“失节”,不烈却并无成语,所以只能合称他“不节烈”)的女子如何害了国家?照现在的情形,“国将不国”,自不消说:丧尽良心的事故,层出不穷;刀兵盗贼水旱饥荒,又接连而起。但此等现象,只是不讲新道德新学问的缘故,行为思想,全钞旧帐;所以种种黑暗,竟和古代的乱世仿佛,况且政界军界学界商界等等里面,全是男人,并无不节烈的女子夹杂在内。也未必是有权力的男子,因为受了他们蛊惑,这才丧了良心,放手作恶。至于水旱饥荒,便是专拜龙神,迎大王,滥伐森林,不修水利的祸祟,没有新知识的结果;更与女子无关。只有刀兵盗贼,往往造出许多不节烈的妇女。但也是兵盗在先,不节烈在后,并非因为他们不节烈了,才将刀兵盗贼招来。
其次的疑问是:何以救世的责任,全在女子?照着旧派说起来,女子是“阴类”,是主内的,是男子的附属品。然则治世救国,正须责成阳类,全仗外子,偏劳主体。决不能将一个绝大题目,都阁在阴类肩上。倘依新说,则男女平等,义务略同。纵令该担责任,也只得分担。其余的一半男子,都该各尽义务。不特须除去,还应发挥他自己的美德。不能专靠惩劝女子,便算尽了天职。
其次的疑问是:表彰之后,有何效果?据节烈为本,将所有活着的女子,分类起来,大约不外三种:一种是已经守节,应该表彰的人(烈者非不可,所以除出);一种是不节烈的人;一种是尚未出嫁,或丈夫还在,又未遇见,节烈与否未可知的人。第一种已经很好,正蒙表彰,不必说了。第二种已经不好,中国从来不许忏悔,女子做事一错,补过无及,只好任其羞杀,也不值得说了。最要紧的,只在第三种,现在一经感化,他们便都打定主意道:“倘若将来丈夫了,决不再嫁;遇着,赶紧自裁!”试问如此立意,与中国男子做主的世道人心,有何关系?这个缘故,已在上文说明。更有附带的疑问是:节烈的人,既经表彰,自是品格最高。但圣贤虽人人可学,此事却有所不能。假如第三种的人,虽然立志极高,万一丈夫长寿,天下太平,他便只好饮恨吞声,做一世次等的人物。
以上是单依旧日的常识,略加研究,便已发见了许多矛盾。若略带二十世纪气息,便又有两层:
一问节烈是否道德?道德这事,必须普遍,人人应做,人人能行,又于自他两利,才有存在的价值。现在所谓节烈,不特除开男子,绝不相干;就是女子,也不能全体都遇着这名誉的机会。所以决不能认为道德,当作法式。上回《新青年》登出的《贞操论》里,已经说过理由。不过贞是丈夫还在,节是男子已的区别,道理却可类推。只有烈的一件事,尤为奇怪,还须略加研究。
照上文的节烈分类法看来,烈的第一种,其实也只是守节,不过生不同。因为道德家分类,根据全在活,所以归入烈类。性质全异的,便是第二种。这类人不过一个弱者(现在的情形,女子还是弱者),突然遇着男性的暴徒,父兄丈夫力不能救,左邻右舍也不帮忙,于是他就了;或者竟受了辱,仍然了;或者终于没有。久而久之,父兄丈夫邻舍,夹着文人学士以及道德家,便渐渐聚集,既不羞自己怯弱无能,也不提暴徒如何惩办,只是七口八嘴,议论他了没有?受污没有?了如何好,活着如何不好。于是造出了许多光荣的烈女,和许多被人口诛笔伐的不烈女。只要平心一想,便觉不像人间应有的事情,何况说是道德。
二问多妻主义的男子,有无表彰节烈的资格?替以前的道德家说话,一定是理应表彰。因为凡是男子,便有点与众不同,社会上只配有他的意思。一面又靠着阴阳内外的古典,在女子面前逞能。然而一到现在,人类的眼里,不免见到光明,晓得阴阳内外之说,荒谬绝伦;就令如此,也证不出阳比阴尊贵,外比内崇高的道理。况且社会国家,又非单是男子造成。所以只好相信真理,说是一律平等。既然平等,男女便都有一律应守的契约。男子决不能将自己不守的事,向女子特别要求。若是买卖欺骗贡献的婚姻,则要求生时的贞操,尚且毫无理由。何况多妻主义的男子,来表彰女子的节烈。
以上,疑问和解答都完了。理由如此支离,何以直到现今,居然还能存在?要对付这问题,须先看节烈这事,何以发生,何以通行,何以不生改革的缘故。
面对困难,岂能一弯了之
我知道:弯曲有弯曲的好。曲径通幽是园林的美,能屈能伸是处事的术,以柔克刚是生活的法。但是,弯曲,绝不是面对困难应抱有的态度!
在困难面前,弯曲,意味着站不直、软弱、卑怯。脊梁软不敢担责任,膝盖弯不能直身体,腰板曲心中无正气!我不想成为这样弯曲的人,我不想拥有这种弯曲的人生。
我希望我的一生,不惧困难,拒绝弯曲,堂堂正正,迎难而上。
唯有直面困难,积极想方设法,才能解决问题。面对困难,若总是绕道走,终有一天会忘记了自己的目标,就像在黑夜里呆久了,会忘记光的模样。
记得很久以前有一个美国人叫罗伯特,他想用80美元周游世界,他身边的朋友都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罗伯特自己,坚信自己能够做到。他动用他的智慧和勇气,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用这80美元胜利环游了世界。
解决问题的路可能是弯曲的,但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必须是刚硬坚定的。面对困难不逃、不避,用行动正面出击,才能最终去解决它战胜它。
抗日战争时期,日军准备充分,来势汹汹,武器精良,穷凶极恶,我们中国人怎能以退缩、软弱、卑怯的弯曲态度去对待侵略寇贼?
不,绝不!
你看:书生投笔从戎,百姓手持大刀,军人浴血奋战,全民皆兵,悍不畏!面对强大的敌人,我们勇敢出击,智慧作战。最后顺应世界反法西斯潮流,赶跑了侵略者,取得了抗战的胜利。
若面对侵华日寇,我们一味退缩,不敢直面现状,不敢正面作战,则家园告急,全国动荡, 国将不国,何以安身?而以血性之躯,投身抗日,保家卫国,这才是我想要的,真正勇敢无畏、堂堂正正的态度!
古有愚公,直面王屋、太行两座大山,不退缩,不绕行,下定决心,付诸行动,与困难正面刚!今有石光银战荒漠、斗碱滩,辛劳付出。变戈壁荒漠为绿水青山,改变了沙进人退的恶劣环境。
这,就是我欣赏的人生态度,面对困难,勇挑重担,一战就是40年,成绩卓著,贡献杰出。
直面困难绝不是舍身饲虎,做无谓的牺牲,直面困难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勇气和精神,有了这种勇气和精神,再辅以智慧变通、绝不放弃的行动,才是青年你我,应该拥有的人生态度。
这样的一生,积极阳光、迎难向上,难道你不想拥有?这样的人,堂堂正正、勇敢无畏,难道你不想成为?
节烈的鲁迅作品
我之节烈观
世道浇漓,人心日下,国将不国这一类话,本是中国历来的叹声。不过时代不同,则所谓日下的事情,也有迁变:从前指的是甲事,现在叹的或是乙事。除了进呈御览的东西不敢妄说外,其余的文章议论里,一向就带这口吻。因为如此叹息,不但针砭世人,还可以从日下之中,除去自己。所以君子固然相对慨叹,连放火骗钱以及一切鬼混的人,也都乘作恶余暇,摇着头说道,他们人心日下了。 世风人心这件事,不但鼓吹坏事,可以日下;即使未曾鼓吹,只是旁观,只是赏玩,只是叹息,也可以叫他日下。所以近一年来,居然也有几个不肯徒托空言的人,叹息一番之后,还要想法子来挽救。第一个是康有为,指手画脚的说虚君共和才好,〔2〕陈独秀便斥他不兴〔3〕;其次是一班灵学派的人,不知何以起了极古奥的思想,要请孟圣矣乎的鬼来画策;陈百年钱玄同刘半农又道他胡说。〔4〕这几篇驳论,都是《新青年》〔5〕里最可寒心的文章。时候已是二十世纪了;人类眼前,早已闪出曙光。假如《新青年》里,有一篇和别人辩地球方圆的文字,读者见了,怕一定要发怔。然而现今所辩,正和说地体不方相差无几。将时代和事实,对照起来,怎能不教人寒心而且害怕? 近来虚君共和是不提了,灵学似乎还在那里捣鬼,此时却又有一群人,不能满足;仍然摇头说道,人心日下了。于是又想出一种挽救的方法;他们叫作表彰节烈〔6〕! 这类妙法,自从君政复古时代〔7〕以来,上上下下,已经提倡多年;此刻不过是竖起旗帜的时候。文章议论里,也照例时常出现,都嚷道表彰节烈!要不说这件事,也不能将自己提拔,出于人心日下之中。 节烈这两个字,从前也算是男子的美德,所以有过节士,烈士的名称。然而现在的表彰节烈,却是专指女子,并无男子在内。据时下道德家的意见,来定界说,大约节是丈夫了,决不再嫁,也不私奔,丈夫得愈早,家里愈穷,他便节得愈好。烈可是有两种:一种是无论已嫁未嫁,只要丈夫了,他也跟着自尽;一种是有来污辱他的时候,设法自戕,或者抗拒被杀,都无不可。这也是得愈惨愈苦,他便烈得愈好,倘若不及抵御,竟受了污辱,然后自戕,便免不了议论。万一幸而遇着宽厚的道德家,有时也可以略迹原情,许他一个烈字。可是文人学士,已经不甚愿意替他作传;就令勉强动笔,临了也不免加上几个惜夫惜夫了。 总而言之:女子了丈夫,便守着,或者掉;遇了,便掉;将这类人物,称赞一通,世道人心便好,中国便得救了。大意只是如此。 康有为借重皇帝的虚名,灵学家全靠着鬼话。这表彰节烈,却是全权都在人民,大有渐进自力之意了。然而我仍有几个疑问,须得提出。还要据我的意见,给他解答。我又认定这节烈救世说,是多数国民的意思;主张的人,只是喉舌。虽然是他发声,却和四支五官神经内脏,都有关系。所以我这疑问和解答,便是提出于这群多数国民之前。 首先的疑问是:不节烈(中国称不守节作失节,不烈却并无成语,所以只能合称他不节烈)的女子如何害了国家?照现在的情形,国将不国,自不消说:丧尽良心的事故,层出不穷;刀兵盗贼水旱饥荒,又接连而起。但此等现象,只是不讲新道德新学问的缘故,行为思想,全钞旧帐;所以种种黑暗,竟和古代的乱世仿佛,况且政界军界学界商界等等里面,全是男人,并无不节烈的女子夹杂在内。也未必是有权力的男子,因为受了他们蛊惑,这才丧了良心,放手作恶。至于水旱饥荒,便是专拜龙神,迎大王,滥伐森林,不修水利的祸祟,没有新知识的结果;更与女子无关。只有刀兵盗贼,往往造出许多不节烈的妇女。但也是兵盗在先,不节烈在后,并非因为他们不节烈了,才将刀兵盗贼招来。 其次的疑问是:何以救世的责任,全在女子?照着旧派说起来,女子是阴类,是主内的,是男子的附属品。然则治世救国,正须责成阳类,全仗外子,偏劳主体。决不能将一个绝大题目,都阁在阴类肩上。倘依新说,则男女平等,义务略同。纵令该担责任,也只得分担。其余的一半男子,都该各尽义务。不特须除去,还应发挥他自己的美德。不能专靠惩劝女子,便算尽了天职。 其次的疑问是:表彰之后,有何效果?据节烈为本,将所有活着的女子,分类起来,大约不外三种:一种是已经守节,应该表彰的人(烈者非不可,所以除出);一种是不节烈的人;一种是尚未出嫁,或丈夫还在,又未遇见,节烈与否未可知的人。第一种已经很好,正蒙表彰,不必说了。第二种已经不好,中国从来不许忏悔,女子做事一错,补过无及,只好任其羞杀,也不值得说了。最要紧的,只在第三种,现在一经感化,他们便都打定主意道:倘若将来丈夫了,决不再嫁;遇着,赶紧自裁!试问如此立意,与中国男子做主的世道人心,有何关系?这个缘故,已在上文说明。更有附带的疑问是:节烈的人,既经表彰,自是品格最高。但圣贤虽人人可学,此事却有所不能。假如第三种的人,虽然立志极高,万一丈夫长寿,天下太平,他便只好饮恨吞声,做一世次等的人物。 以上是单依旧日的常识,略加研究,便已发见了许多矛盾。若略带二十世纪气息,便又有两层: 一问节烈是否道德?道德这事,必须普遍,人人应做,人人能行,又于自他两利,才有存在的价值。现在所谓节烈,不特除开男子,绝不相干;就是女子,也不能全体都遇着这名誉的机会。所以决不能认为道德,当作法式。上回《新青年》登出的《贞操论》〔8〕里,已经说过理由。不过贞是丈夫还在,节是男子已的区别,道理却可类推。只有烈的一件事,尤为奇怪,还须略加研究。 照上文的节烈分类法看来,烈的第一种,其实也只是守节,不过生不同。因为道德家分类,根据全在活,所以归入烈类。性质全异的,便是第二种。这类人不过一个弱者(现在的情形,女子还是弱者),突然遇着男性的暴徒,父兄丈夫力不能救,左邻右舍也不帮忙,于是他就了;或者竟受了辱,仍然了;或者终于没有。久而久之,父兄丈夫邻舍,夹着文人学士以及道德家,便渐渐聚集,既不羞自己怯弱无能,也不提暴徒如何惩办,只是七口八嘴,议论他了没有?受污没有?了如何好,活着如何不好。于是造出了许多光荣的烈女,和许多被人口诛笔伐的不烈女。只要平心一想,便觉不像人间应有的事情,何况说是道德。 二问多妻主义的男子,有无表彰节烈的资格?替以前的道德家说话,一定是理应表彰。因为凡是男子,便有点与众不同,社会上只配有他的意思。一面又靠着阴阳内外的古典,在女子面前逞能。然而一到现在,人类的眼里,不免见到光明,晓得阴阳内外之说,荒谬绝伦;就令如此,也证不出阳比阴尊贵,外比内崇高的道理。况且社会国家,又非单是男子造成。所以只好相信真理,说是一律平等。既然平等,男女便都有一律应守的契约。男子决不能将自己不守的事,向女子特别要求。若是买卖欺骗贡献的婚姻,则要求生时的贞操,尚且毫无理由。何况多妻主义的男子,来表彰女子的节烈。 以上,疑问和解答都完了。理由如此支离,何以直到现今,居然还能存在?要对付这问题,须先看节烈这事,何以发生,何以通行,何以不生改革的缘故。 古代的社会,女子多当作男人的物品。或杀或吃,都无不可;男人后,和他喜欢的宝贝,日用的兵器,一同殉葬,更无不可。后来殉葬的风气,渐渐改了,守节便也渐渐发生。但大抵因为寡妇是鬼妻,亡魂跟着,所以无人敢娶,并非要他不事二夫。这样风俗,现在的蛮人社会里还有。中国太古的情形,现在已无从详考。但看周末虽有殉葬,并非专用女人,嫁否也任便,并无什么裁制,便可知道脱离了这宗习俗,为日已久。由汉至唐也并没有鼓吹节烈。直到宋朝,那一班业儒的才说出饿事小失节事大〔9〕的话,看见历史上重适〔10〕两个字,便大惊小怪起来。出于真心,还是故意,现在却无从推测。其时也正是人心日下,国将不国的时候,全国士民,多不像样。或者业儒的人,想借女人守节的话,来鞭策男子,也不一定。但旁敲侧击,方法本嫌鬼祟,其意也太难分明,后来因此多了几个节妇,虽未可知,然而吏民将卒,却仍然无所感动。于是开化最早,道德第一的中国终于归了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的什么薛禅皇帝,完泽笃皇帝,曲律皇帝〔11〕了。此后皇帝换过了几家,守节思想倒反发达。皇帝要臣子尽忠,男人便愈要女人守节。到了清朝,儒者真是愈加利害。看见唐人文章里有公主改嫁的话,也不免勃然大怒道,这是什么事!你竟不为尊者讳,这还了得!假使这唐人还活着,一定要斥革功名〔12〕,以正人心而端风俗了。 国民将到被征服的地位,守节盛了;烈女也从此着重。因为女子既是男子所有,自己了,不该嫁人,自己活着,自然更不许被夺。然而自己是被征服的国民,没有力量保护,没有勇气反抗了,只好别出心裁,鼓吹女人自杀。或者妻女极多的阔人,婢妾成行的富翁,乱离时候,照顾不到,一遇逆兵(或是天兵),就无法可想。只得救了自己,请别人都做烈女;变成烈女,逆兵便不要了。他便待事定以后,慢慢回来,称赞几句。好在男子再娶,又是天经地义,别讨女人,便都完事。因此世上遂有了双烈合传,七姬墓志〔13〕,甚而至于钱谦益〔14〕的集中,也布满了赵节妇钱烈女的传记和歌颂。 只有自己不顾别人的民情,又是女应守节男子却可多妻的社会,造出如此畸形道德,而且日见精密苛酷,本也毫不足怪。但主张的是男子,上当的是女子。女子本身,何以毫无异言呢?原来妇者服也〔15〕,理应服事于人。教育固可不必,连开口也都犯法。他的精神,也同他体质一样,成了畸形。所以对于这畸形道德,实在无甚意见。就令有了异议,也没有发表的机会。做几首闺中望月园里看花的诗,尚且怕男子骂他怀春,何况竟敢破坏这天地间的正气?只有说部书上,记载过几个女人,因为境遇上不愿守节,据做书的人说:可是他再嫁以后,便被前夫的鬼捉去,落了地狱;或者世人个个唾骂,做了乞丐,也竟求乞无门,终于惨苦不堪而了〔16〕! 如此情形,女子便非服也不可。然而男子一面,何以也不主张真理,只是一味敷衍呢?汉朝以后,言论的机关,都被业儒的垄断了。宋元以来,尤其利害。我们几乎看不见一部非业儒的书,听不到一句非士人的话。除了和尚道士,奉旨可以说话的以外,其余异端的声音,决不能出他卧房一步。况且世人大抵受了儒者柔也〔17〕的影响;不述而作,最为犯忌〔18〕。即使有人见到,也不肯用性命来换真理。即如失节一事,岂不知道必须男女两性,才能实现。他却专责女性;至于破人节操的男子,以及造成不烈的暴徒,便都含糊过去。男子究竟较女性难惹,惩罚也比表彰为难。其间虽有过几个男人,实觉于心不安,说些室女不应守志殉的平和话,〔19〕可是社会不听;再说下去,便要不容,与失节的女人一样看待。他便也只好变了柔也,不再开口了。所以节烈这事,到现在不生变革。 (此时,我应声明:现在鼓吹节烈派的里面,我颇有知道的人。敢说确有好人在内,居心也好。可是救世的方法是不对,要向西走了北了。但也不能因为他是好人,便竟能从正西直走到北。所以我又愿他回转身来。) 其次还有疑问: 节烈难么?答道,很难。男子都知道极难,所以要表彰他。社会的公意,向来以为贞*与否,全在女性。男子虽然诱惑了女人,却不负责任。譬如甲男引诱乙女,乙女不允,便是贞节,了,便是烈;甲男并无恶名,社会可算淳古。倘若乙女允了,便是失节;甲男也无恶名,可是世风被乙女败坏了!别的事情,也是如此。所以历史上亡国败家的原因,每每归咎女子。糊糊涂涂的代担全体的罪恶,已经三千多年了。男子既然不负责任,又不能自己反省,自然放心诱惑;文人著作,反将他传为美谈。所以女子身旁,几乎布满了危险。除却他自己的父兄丈夫以外,便都带点诱惑的鬼气。所以我说很难。 节烈苦么?答道,很苦。男子都知道很苦,所以要表彰他。凡人都想活;烈是必,不必说了。节妇还要活着。精神上的惨苦,也姑且弗论。单是生活一层,已是大宗的痛楚。假使女子生计已能独立,社会也知道互助,一人还可勉强生存。不幸中国情形,却正相反。所以有钱尚可,贫人便只能饿。直到饿以后,间或得了旌表,还要写入志书。所以各府各县志书传记类的末尾,也总有几卷烈女。一行一人,或是一行两人,赵钱孙李,可是从来无人翻读。就是一生崇拜节烈的道德大家,若问他贵县志书里烈女门的前十名是谁?也怕不能说出。其实他是生前后,竟与社会漠不相关的。所以我说很苦。 照这样说,不节烈便不苦么?答道,也很苦。社会公意,不节烈的女人,既然是下品;他在这社会里,是容不住的。社会上多数古人模模糊糊传下来的道理,实在无理可讲;能用历史和数目的力量,挤不合意的人。这一类无主名无意识的团里,古来不晓得了多少人物;节烈的女子,也就在这里。不过他后间有一回表彰,写入志书。不节烈的人,便生前也要受随便什么人的唾骂,无主名的虐待。所以我说也很苦。 女子自己愿意节烈么?答道,不愿。人类总有一种理想,一种希望。虽然高下不同,必须有个意义。自他两利固好,至少也得有益本身。节烈很难很苦,既不利人,又不利己。说是本人愿意,实在不合人情。所以假如遇着少年女人,诚心祝赞他将来节烈,一定发怒;或者还要受他父兄丈夫的尊拳。然而仍旧牢不可破,便是被这历史和数目的力量挤着。可是无论何人,都怕这节烈。怕他竟钉到自己和亲骨肉的身上。所以我说不愿。 我依据以上的事实和理由,要断定节烈这事是:极难,极苦,不愿身受,然而不利自他,无益社会国家,于人生将来又毫无意义的行为,现在已经失了存在的生命和价值。 临了还有一层疑问: 节烈这事,现代既然失了存在的生命和价值;节烈的女人,岂非白苦一番么?可以答他说:还有哀悼的价值。他们是可怜人;不幸上了历史和数目的无意识的圈套,做了无主名的牺牲。可以开一个追悼大会。 我们追悼了过去的人,还要发愿:要自己和别人,都纯洁聪明勇猛向上。要除去虚伪的脸谱。要除去世上害己害人的昏迷和。 我们追悼了过去的人,还要发愿:要除去于人生毫无意义的苦痛。要除去制造并赏玩别人苦痛的昏迷和。 我们还要发愿: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 一九一八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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